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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news.chinatimes.com/reading/0,5251,11051301x112010111400087,00.html

 每年入冬之前,總會有人不知從雁鴨還是樹莓或者是雲圖的形狀判斷這一年是暖冬或寒冬。說是暖冬的時候我總是有點失望,雖然我知道暖和一點日子比較好過,可是冬天若是連件毛衣都穿不了,還是讓人悵然若失。而且那種冬熱很古怪,風是冷的日頭是燙的,不是夏天痛快的熱,感覺太不真實了。

  今年聽說是寒冬,果然十月底就開始冷,清早起床時透過簾子看見日影稀亮,那光線乾涼又蒙盹,像一塊毛玻璃,彷彿連日頭也要穿毛衣。這種晴朗的冬日早晨就該配上熱的白米粥和紅心鹹鴨蛋,一鍋稀飯滾滾的把廚房玻璃窗都蒸上一層霧氣,三口做兩口呼嚕呼嚕吃得一頭汗,然後匆匆披上圍巾出門去,冷風迎面撲來,舒爽。只要天一冷,我就想買棉襖,我問母親想不想也要一件,我在永康街看見一些很美的絲面襖子,有菖蒲紫和胭脂紅。其實我知道是白問,她自然說不要,她不喜歡任何傳統形式的東西。我又問,那麼小時候怎麼老給我做棉襖穿呢,我還特別記得有件金棕色的棉襖,滾深棕細邊,同色盤花扣,甚麼花紋也沒有,單單在前面斜繡了一株寫意的複瓣菊花。我還記得那金棕繡線顏色深淺不一,所以菊花有些花瓣淺金色,有些就暗金,像是水墨畫的暈染。布料很滑,我喜歡它暗暗發亮的光澤,穿上它我就覺得自己是一尊古董鎏金瓶,還散發檀香味。那時我有一把藤做的小圈椅,大人常常讓我獨自搬了那圈椅在院子裡玩。院子裡有金黃大菊花,盛開時花朵像小孩的臉那樣大。我穿那襖子坐在菊花邊曬太陽,覺得我和它們是一夥的。

母親聽見我還記得那衣服,得意笑說:「喔,那塊布呀!忘了是誰送的。我嫌那暗金顏色老氣,一直放著不知該做什麼,那朵花繡在前面,誰穿都像老太太。後來給你做棉襖,沒想到還不錯,給小孩穿就不顯老。」又說:「那塊料子很好,想想做小孩衣也可惜了,現在要那樣的布都不知哪裡買了。」母親很愉快地聊起那塊布。果然女人不論隔了多少年,都還能記得當年喜歡的布料,當年在意的衣服,聊起來像是在回憶一個老朋友。

從前另有一件棉襖我就不那麼喜歡了,淡粉紅的小碎花棉布,菱格型的車線固定夾層棉絮,布面被我磨蹭得很軟,摸上去不像是衣服倒像是棉被。這棉襖舒服歸舒服,我覺得它很憋酸,像戲裡的丫嬛穿的,小名叫蓮花之類的。母親大概也不怎麼在意這件衣裳,她一直以為那塊布真的是做了棉被了。

  現在偶爾看見棉襖,心裡雖喜歡卻沒辦法穿。不知怎的,我長大後外型不適合傳統衣裳,穿上棉襖看起來很不協調,怪裡怪氣像是洋人拜年。母親說:「你整天穿牛仔褲亂跑,野慣了,突然披棉襖,就像狼突然披上羊皮一樣。」我覺得她說的有理,便嘿嘿嘿笑了,這一笑,又更不適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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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lish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